临床试验招募高血压临床试验九旬医者刘力生：一辈子研究高血压还想再往里头看看

　　高血压临床试验8月13日，第三届“泰山奖”颁奖活动即将于上海举办。年度公共卫生奖获得者——刘力生教授领导的多项临床试验结果被国内外高血压和相关指南所引用，树立了我国在国际心血管临床试验中的地位。

　　每周一到周五早上九点，北京西四环的高血压联盟研究所办公室里，刘力生已经正襟危坐、翻阅桌前的会议简报。很难想象，眼前耳聪目明、谈吐清晰的是一位年过90的老人。

　　作为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教授、原世界高血压联盟主席，高血压防控是刘力生一生的事业，而她的引路人是时任阜外医院院长的吴英恺。当时她想，只研究高血压也太寂寞了。心脏内科出现一些新技术，比如心脏超声、心电图等，但高血压好像没有什么新鲜事物。

　　回过头，刘力生感慨：“老先生这样的决定是有道理的，也许他觉得高血压需要一些坚持到底的人。”

　　而耄耋之年仍在高血压防控一线的原因，她笑道：“我觉得这里头有值得去探讨的事儿。它是一个利国利民的事业。”

　　高血压是我国常见的慢性病。根据国家心血管病中心发布的《第五次全国高血压控制状况调查》，中国18岁以上成人的高血压患病率为23.2%，患病人数为2.45亿人。高血压的知晓率为46.9%，还不到一半。

　　而在1959年，全国第一次开展高血压调查，患病率为5.5%，高血压防治没有受到足够重视。刘力生记得说出“没有血压计就没有高血压”这样糊涂话的，还是一位医生。

　　“我们真正意义上开展高血压防治是在1969年。”据刘力生介绍，由于知识分子要接受思想改造，刘力生作为小队长，带领中国医学科学院组织的12人协作组进驻首钢。协作组由基础所 （研究高血压发病原因） 、药物研究所 （研究降血压的药物） 、临床 （阜外医院） 3个单位合作。

　　在首钢下属的炼铁厂、炼钢厂、机械厂、动力厂等10余个厂，刘力生与工人同吃、同住高血压临床试验、同劳动。劳动方面派不上大用场，她想：“干脆做个高血压调查。”前前后后临床试验招募高血压临床试验九旬医者刘力生：一辈子研究高血压还想再往里头看看，她们对10450名工人进行血压普查，高血压患病率为11.7%，远超平均水平。

　　刘力生回忆道，炼钢车间有位张姓的劳动模范，舒张压达到140mmHg，甚至超过健康人群的舒张压。“可能他也不舒服，但是每天被大喇叭表扬，就忽略了身体发出的提醒。”

　　1972年，协作组与北京首钢医院合作建立了以高血压为重点的心血管病防治基地，开展“三级防治”，由地段和厂矿保健站、心血管防治组、心脑病房组成“三级网”，对高血压患者按轻、中、重三级分情况用药和治疗系，并且定期复查。

　　老院长吴英恺叮嘱她：“你们治疗病人不但要负责量血压，还得送药到口，看着他把药咽下去才算数。”

　　“首钢模式”在基层防治高血压方面具有重要意义，是中国第一个高血压防治网络。采取专家帮扶、基层管理、职工自防的管理，“首钢模式”取得了显著的降压成果：10450名筛查工人10年随访显示，高血压患者管理率达到60.8%，71%的病人血压控制在临界值以下。

　　1982年，刘力生在世界卫生组织举办的“轻型高血压会议”上汇报了首钢医院5年和10年的随访结果。“首钢模式”获得世界卫生组织的认可。

　　“你要不接触基层，也不知道基层需要什么。”在一次会议中，刘力生劝勉年轻医生需要了解基层实际情况，“你 （据此） 选择你的努力方向，你要根本就不知道中国缺什么，应该怎么做，那你只好出国了。

　　扎根于中国的基层情况，刘力生积极参加世界卫生组织、欧洲高血压联盟等组织的会议。“关起门来是不行的。你要知道人家在做什么，然后我们结合中国实际做什么。”

　　刘力生记得，有一次WHO讨论如何从原发性高血压里筛选出继发性高血压，制定的最少量、必须的指标有4项，血色素、血钾、尿常规、心电图。她把这4项指标拿到首钢工厂筛查，发现继发性高血压只占到所有高血压的1.1%，并发表相关文章。

　　正是在多次的国际交流，刘力生带领中国高血压疾病防治进入世界医学临床科研的前列。

　　“中国的人口基数大，在开展大规模临床试验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自1986年起，刘力生在国内开展大规模多中心前瞻性临床研究，多项临床试验结果被国内外高血压和相关指南所引用。

　　她在中国高血压人群组织的多项临床试验包括：PATS （卒中后降压治疗研究） 、CAST （中国阿司匹林治疗急性缺血性脑卒中临床试验） 、Syst-China （中国老年收缩期高血压试验） 、FEVER （非洛地平减少心脑血管并发症研究） 、CHIEF （高血压综合防治研究） 、CHINOM （正常高值血压干预研究） 等，树立了我国在国际心血管临床试验中的地位。

　　就像前任美国心脏协会 （AHA） 主席Suzanne Oparil赞扬的那样，刘力生在高血压临床医学、组织大规模试验项目及基础研究方面具有罕见的才能。她堪称真正的高血压的“三重威胁”……

　　其中，不得不提的是老年收缩期高血压治疗研究 （Syst-China） ，这是中国第一项大规模的高血压临床试验。在何观清、高润泉、龚兰生教授的支持下，国家七五计划中刘力生得到一个试验课题，她本想研究高血压的自然病程，即轻型高血压是否需要治疗。

　　她把自己的课题发到WHO让同行评议是否可行。“已有研究证明轻型高血压治疗也比不治疗好，”刘力生说，“他们建议，欧洲正在研究老年收缩期高血压，是不是咱们协作？”

　　欧洲老年收缩期高血压试验 （Syst-Eur） 和老年收缩期高血压治疗研究 （Syst-China） 互为姊妹篇。“大家在一块商量方案，各分析各的数据，各发表各的文章。”被问到Syst-China跟欧洲有什么不同？刘力生表示，我们的不同就是中国人的数据说明了老年收缩期高血压脑卒中的发病率和死亡率都具有显著性。随机用尼群地平或安慰剂治疗2年，治疗组脑卒中危险降低31% （P=0.01） ，总死亡减少37% （P=0.003） 。

　　“外国人没有多少脑卒中患者，它说明不了死亡率的相关性，而我们说明了这个。”刘力生说。Syst-China被列为国际高血压治疗指南的参考文献，于1995年获卫生部科技进步二等奖和国家科技进步三等奖。

　　1989年，以老年收缩期高血压临床试验的研究组为前身，中国高血压联盟成立，刘力生和龚兰生分别担任主席和副主席。中国高血压联盟也正式加入世界高血压联盟。“整个高血压联盟包括31个省市的医学院校的研究人员，可以说全国是一盘棋。我们如果说号召做什么，大家都会参加。”

　　从没有一条高血压诊断指标，到1999年刘力生组织制定第一部中国高血压防治指南并几经更新，每一部指南的背后都有刘力生的付出。

　　《中国高血压防治指南 （2018年修订版） 》写道， （修订版指南） 是结合我国高血压的实际发病及诊治情况进行合理改进，建议更加严格的降压以降低脑卒中等心血管事件风险。

　　指南是这样写的，刘力生也是这样做的。2003年美国提出高血压前期的概念，2017年美国高血压指南将高血压重新定义为≥130/80mmHg。“血压在这个区间的人数相当多，”是否将高血压前期或正常高值血压概念应用于中国人群高血压防控治？刘力生认为需要有循证医学证据的支持。

　　“这不是你去查一查SCI就能知道中国的情况，你得沉下去。”为了研究正常高值血压人群是否需要服用降压药物，从2008年开始，刘力生用了14年在9000多人中进行中国正常高值血压 （无心脑血管疾病、糖尿病、肾病者） 人群降压治疗预防心脑血管疾病随机对照临床试验。

　　“服用降压药物后血压都有下降，无论服用哪种降压药物，它的副作用都比对照组多。”实验结果表明，在130-139mmHg和85-89mmHg这个阶段，不建议服用降压药物，可以用生活方式调节血压。

　　谈及研究，刘力生也有很多遗憾，有的时候有一个很好的思路，未必能找到经费支持。

　　在高血压研究领域，刘力生可以说是荣誉等身：2006年就任世界高血压联盟主席；2008年6月，她获得欧洲高血压学会荣誉会员奖；2012年，获得国际高血压学会颁发的终身成就奖；2016年，获得国际高血压学会颁发的杰出贡献奖；今年2月，获得世界心脏联盟颁发的全球心血管健康杰出贡献奖。

　　其中需要提到最初协作组中药物研究所的雷海鹏教授。在采访中，刘力生提起了很多名字，这些人大多都离开了。但唯有谈完雷海鹏与葛根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首钢工厂的工人中，头疼和肩疼是一种常见病。当时为响应“西学中用”的号召，她们一起学习了一年半的中医，雷海鹏发现《中医伤寒论》的太阳篇里，葛根可以治疗“项背强几几”。她们将葛根制作成三钱一包的药物，工人服用后非常管用。

　　为什么只有葛根起作用？实际提取物葛根素和葛根黄铜究竟谁在起作用？雷海鹏后来被派遣研究避孕药。葛根的研究交给药研所的其他专家，药研厂制作出的愈风宁心片曾经风靡一时，现在同仁堂仍在售卖。

　　葛根治疗心血管疾病的机理始终是刘力生的一个念想，后来马丽媛教授主导葛根素对自发性高血压大鼠脑微循环的影响试验，“结果表明葛根素有保护脑血管的作用。但是脑血管的东西很难找到指标，也缺少相关的研究经费。”

　　“后来雷海鹏也去世了，我觉得更可惜。”刘力生说：“我想他大概也一直惦记着这个事儿，怎么样能揭开里面的道理。”

　　随着对高血压认知的深化，近年来刘力生还想在高血压人群中做原发性醛固酮增多症的筛查。她认为，对于未知的原发性高血压，原醛可能是一个突破口。“如果要做原醛的筛查，我必须参加，我必须刷我的存在感。不然我觉得我做了一辈子，做了什么哟。”谈起原醛筛查，94岁的刘力生教授仍兴致盎然。

　　为了争取相关的课题，她和北京协和医院内分泌组曾正培教授一起上海去了一趟，结果很遗憾，没争取到相关课题。“原发性醛固酮增多症是未来我想做的一件事，现在也还正在努力当中。”

　　很多人不理解，为何耄耋之年刘力生仍奋战在高血压防控一线？她说：“我从不想自己已经90多岁了，还能活多久。你必须对很多东西有兴趣，自己还有追求、还有用，就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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